傲倪万物的笔墨——谈王利民的书、诗、文

2022-10-29 来源:山西画报

春日登元遗山读书山王利民/书/诗

  舆情忻州10月29日消息 文人须存有横琴坐忘之胸襟与傲倪万物之气概。下笔之时当存一份敬畏心和感恩心。文学与艺术是人的品性和精神境界之再现,故古人常以梅兰竹菊之高洁比附于遗世独立之品格。能够拒绝世俗与喧嚣的人方能自由卷舒于精神世界的快慰中,自伴岁寒,独守一份寂寞与孤独,成就心底的那一片清凉。在我眼里,山西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王利民先生就是这样一位遥接古人情怀并具有文人独立品性的书法家、作家与诗人。

  王利民的书法以颜楷创作见长。颜体书法是中国书法史中重要的审美样式,古拙厚重、苍茫大气是颜体书法的最主要的艺术图像,而颜真卿其为人也因其忠烈千秋和刚直不阿的精神道义为后世景仰。王利民的颜楷创作以《麻姑仙坛记》和《颜家庙碑》为底本,参之以何绍基对颜体的理解精髓,寓奇崛险峻于中和平淡之中。他曾经自述自己书法传承的脉络:“作书非为苦,自在鲁公、北海、东坡、猿叟数家门前踯躅笔意旋”,他的用笔速度不是特别的快,但是强调转折、顿挫、虚实、刚柔的变化。以大气浑厚的笔致来铺写,其中夹杂章草笔意,矫变奇倔的美学意趣一扫羸弱的帖学流弊。加上大气鼓荡的尺幅,纵横捭阖的气势,他将古代文人的“尚逸”书风演变为现代书家的“尚势”的现代展厅书风。作品开拓的气势给人以极强的视觉冲击,他的楷书笔画雄健有力、墨色浓黑、反差强烈、笔笔送到,既浓缩了颜体的精华,更具有他自己对古代经典、作品中的现代感以及个人的魅力、气质的理解。从他的人生经历、撰写的诗文等可以看出他具有和颜真卿一样的刚直不阿的性格特征。当然在其中更多蕴含的是书写的智慧和桀骜不驯的精神。而他的行草则是更多地吸取了翁同龢手札的特点,与他的正楷作品不同,行草书则轻松随意、率性自然、大气充盈,也充分体现了帖学、碑学、简学三者的融合,细细品味,一点一画中都有着蓄势待发的美感。同时看他的行草作品,还有熊罴当道的那种霸气,虽然写得十分收敛含蓄,但是那种蕴含的力量则可以透过一波三折的笔画而显现出来。欣赏他的作品我们仿佛有一种跨越时代的感觉,可以说他的审美品味和精神世界是与颜真卿、何绍基、翁同龢等跨越代际而承接的。

  他的书写品质和用笔的老到也是让人感到惊讶的,这一点充分地体现在他写的《南岱岳殿碑记》里内敛精致、细腻周到的表现手法。看似漫不经心,顺手写来,实则写意、写情、写心。不求工而自工,不求美而自美,精到的笔法和豪放不羁的真性情在他的作品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书法的用笔给人以一波三折、摇曳多姿的美感,近观一笔一画精力内蕴、蓄势待发,远观则气势恢宏、格调高逸、韵味深长而富有现代感。他对每个字的细节处理有着一种谨严的书写态度,全篇一气呵成,了无滞碍,显现了深厚的书写功力,也可以说他构建了自己的符号世界。而这一切的符号元素又构成了他作品的唯一性。朱和羹说: “用笔到毫发细处,亦必用全力赴之。然细处用力最难。如度曲遇低调低字,要婉转清澈,仍需有棱角,不可含糊过去。如画人物衣折纸游丝纹,全见力量,笔笔贯以精神。” (《临池心解》)他的这件作品就是可以让人一窥其深厚艺术功力的,透过纸面的则让我们看到他综合的文化底蕴和深厚的历史情怀。他的书法可以说是他生命形态的重塑,也是他以书存道的一个例证。

  王利民同时还是诗人,他的诗歌蕴含着极大的情感爆发力,诗歌与书法,一个言“志”,一个 “心”画,在表达思想、意志、情感的根本点上,有着高度的一致性。诗的语句,以节奏为结构,在节奏中运动。有了节奏,诗的形式才有生命。书法也是有节奏的,“一波三折”中的“三折”就含有变化着的节奏。书法的一笔中可以有数不清的“折”。所以,书法与诗歌是王利民艺术创作的两翼,互为补充,互为达意,在此我们也可以看到他人格的高度的一致性。

  比如他在《董村怀古》中写到:

系舟山下翠岩东,骚客千年弔董公。

谷口闲云溶史迹,林梢晚照沐新风。

高山有义存嶙骨,流水无能寄累鸿。

峭石白头黄土罩,醒眸细品老来红。

  他为董狐不畏强权、秉笔直书的品格和不屈的精神所感动。“高山有义存嶙骨”,今有骚客凭吊,尽管流水无法遥递敬意,但是黄土高原上“老来红”依然是这种正直品格的延续。他的崇尚正义、不畏权贵、刚直不阿、浩然正气的品格是与他学颜真卿书法的驱动力是高度契合的。诗歌是所有艺术形式中代表最高的感情附丽,愤怒出诗人。他经常发思古之幽情,在与古人的对话中寻找自我,他在《清明节悼笔祖蒙恬将军》一诗中,对将军统一六国作出贡献却蒙冤而逝感到深深的不平:“拔剑茫然刎颈血,苍天惊怵山灵木。关头雁哀伤心碧,代地泥红幽泉赤。”可以看出王利民先生的满腔激愤。所以,他“慨叹黄土埋忠骨,复幸芳塚在家乡。疏雨星落青衫湿,启后来者焕文章。”他的那份凭吊、那份钦佩、那份感动、那份愤怒,只有真正读懂王利民内心的人才会理解他。关于这一点在他的《再谒坡公祠》中也表露无遗:

南天接海海波明,白鸟浮空矫翼轻。

几度软沙温两脚,千年冷石叹孤声。

红尘隔岸浑如寄,青眼观人独有情。

坡老邀余阁中憩,椰风习习叙前盟。

  在“冷石”“孤声”中,作者依然想起东坡以“青眼”“有情”回报这个社会。这种乐观的生活态度让作者与苏东坡在阁中相叙时,两个人的心灵跨越千年而连接在一起。诚如朱光潜《诗论》所说:“一切艺术到精妙之处,都必须有诗的境界,我们甚至于说一个人、一件事、一种物态,或一片自然风景都含有诗意”。所以“诗意”也是人们对生活中一种韵律和美的赞叹。王利民在诗中把人、景、物、情交融在一起。他的诗是一种抚慰人心的软实力,具有一种文化的可塑力。如果说王利民的书法是“存道”的话,那么他的诗歌就是“寓情”,他的诗让我们感受到那种情感的勃发和激越。他的诗是以汉魏六朝诗歌为内骨,以唐诗开张和宋诗的委婉为法乳对象,具有了浓郁的古典诗歌的精髓。

  王利民的文章则是一个“求真”的人生记录,真情、真意、真趣、真美是他藏寓内心的人生处世为人之支柱。他在《书画童趣》中记录了这样一个片段:“正午的阳光暖洋洋的,屋檐下,我用几粒石子压纸,工整地写几行唐诗,再用小酒盅盛几滴清水,调配好姥姥画面塑的颜料,依唐诗意境,画几幅山水小景。姥姥粘贴好,会站在当院仔细地欣赏一番,我自然是踌躇满志,抿嘴作乐。有一年,母亲用父亲的旧黑布衫为我裁剪了一件齐膝长衫,说手上有墨只管用衣衫擦,省得每天像纹眉耗子一样。”把我们带到了那个春夏的下午,那个小男孩在姥姥的关注下学习书法的情景,那种温暖如春,那种母爱慈祥,那种童年无忌再现于我们眼前。在王利民平实的叙说中,我们感觉到了他童年时笔歌墨舞的欢畅,在泼墨铺毫的快慰里仿佛以后捻毫斟句的妙趣也在这里埋下了种子。真情所寄斯为美,唯有真实的文字和笔墨才具有穿透人心的力量。王利民的笔下很多都是常见所闻的生活场景,但是,在这种描述中我们可以感受到生活的快慰,人生的信念和自然的崇拜。他在《云中河喂鸭记》中有这样的描绘:“顺着小明手指的方向望去,河中有一段微微隆起的沙洲,洲上有数株落叶乔木,树下杂草披离,乱石点缀,俨然现实版的倪云林笔下《汀树遥岑图》。正当我欣赏这洲上的野逸之趣时,忽然从沙洲背后传来一阵‘呱—呱—呱’的鸭叫声。少顷,一只白色的头鸭领着群鸭从沙洲西头绕了过来。冰面上,鸭子们昂首挺胸,步履轻盈,以企鹅步伐排队行进,一个个宛然出场表演的卓别林,煞是滑稽可爱。走在前面的鸭子还不时扇动着羽翼,回头喊叫着落伍的同伴。”这种拟人化的描写真是让人感觉到久违的亲切。轻松的刻画、随意的点染,让我们看到的是他深厚的功力。这使我想起周济评论苏东坡的一段话:“东坡每事俱不十分用力,古文、书、画皆尔。”有时太刻意反而出不来好作品,只有在这种似乎是漫不经意的随手点染中能凸显智慧的光芒。这就是所谓“滋味”“趣味”“意味”“韵味”“情味”等等。只有慢慢地去品咂和感受,才能体会到王利民文章的妙处。王利民作书,写诗、为文的平实处来源于他安贫乐道的理念,我们在他的《吾家书斋》中可以读到这样的场景:“小屋内,一支床,四件家当,加上一些开伙用品,既是卧室兼书屋,又是厨房兼餐厅,客人来了自然又当客厅用,可以说已经屋尽其用了。我们那一代经济拮据,条件有限,年轻人结婚,像我们这样的情况很普遍。日常我和妻有了一种默契,在家时大多轮流坐在书桌前或看书写字画画,或备课批改作业,也甚温馨、自在,做不成书斋梦的遗憾,自然也就释怀了。有时凝视着书橱内一层层整齐码着的书本,恍惚间似乎成了拾级而上的阶梯。我想,这蜗居自非书斋,其用又胜似书斋,个中韵味让我终生难忘。”文中流露出来的是真实、真诚、真情、真率。他以“真”摄艺,以“真”统情,以“真”为人,我想这不就是王利民先生的文心、句眼、风骨、神髓之所在吗?我相信,只有对人生真谛有着深切感受的人才会写出具有这样人生况味的文字来。

  王利民是山西的骄傲,也是当今书、诗、文俱佳的才子,他的深厚学养既有前辈傅山等人气骨的支撑,又有当今学人姚奠中、陈巨锁对其文化意义的教诲。王利民此生能出生在三晋大地,拜教于陈巨锁等如此大家前辈门下,写出这样漂亮的诗歌和文章,并留下让人赏心快意的书法墨迹,夫复何求?

责任编辑:和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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